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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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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5 章

“今少,登機了。”

“五號出口。”

“收到。”

陽光穿透稀薄的空氣將層層棉絮映照出波瀾壯闊的紅海,恍若乘坐著船只漂洋在未知的仙境,濃厚的地方海浪翻卷,朦朧的地方又是海市蜃樓。

“睡你的,我看會兒電影,吃飯的時候叫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感應門打開的一瞬間熱浪撲面而來,黑色商務車旁邊明目張膽地站著兩位彪形大漢,稱呼一聲“游總”後拉開車門做了請的動作。

欲.望在高樓大廈前滋生,又在軟紅香土裏萌芽,熙熙攘攘的歡聲笑語和霓虹燈點綴著城市夜空,少去繁星點點卻又多了真實。

浪花洶湧地翻騰上礁石,停靠在鐵門前的三輛黑色商務車明目張膽地開著車燈,幾束明亮的白燈照亮了逐漸消失的兩道身影。

漆黑一片的僻靜地燈光大亮,無一雜色的屋子被布置得滿滿當當。也不是只有黑白兩色,還有一架午夜藍鋼琴,兩件被隨手丟放在沙發靠背的藍白格子居家服,以及誤認為裝了現金的香檳色球形地燈。

“不用拘束。”

“你倆的家我當然不拘束,忙你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除了二樓上鎖的兩間屋子,其餘算得上一塵不染,走的時候只關閉了所有窗戶,至於清潔工作計劃了天冷回來後分工協作。

游弋推開畫室按下控制開關,一束束明暗錯落的燈光跟隨他的腳步亮起。

「我們是彼此的摯愛,是不可分割的整體,可她看著我時總像是在告別,總像是在得到一種允許。那些美好的神往、牢不可破的信念、相伴一生的承諾通通破滅到不可收拾了。」

丁香枝上,豆蔻梢頭。字邊明目張膽地摁壓了一張照片,昌大校草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籃球服,小臂夾著籃球,站沒有站樣的佇立在操場中。

明媚陽光下的眼睛半瞇著,笑容有無奈也有敷衍,像是被李棠一聲“站那兒”強迫,然而背景卻是附中傳說的百年銀杏樹。

距離很遠,顯得茂盛的黃色樹冠像極了一把傘,而木質長椅模糊到融合進了兩道圍欄裏。

游弋用指腹輕輕撫摸過泛光的手臂,又撫摸過暴露在深秋陽光下的長腿,嘴唇翕動呢喃道:“不冷麽?”

「其實很多次我都不敢問她,我怕她有意識的保持緘默,也怕她敏感地認為我是在質問,或者猜測我是不是尋找理由說服自己舍棄她。我不能用制服她的力量來施加壓力,我怕對她來說唯一制造氧氣的地方釋放了毒氣。」

一堆酷似餃子的不明物下鍋,煙火氣化作露水從幹裂的泥縫滲出有機物,灑滿的種子在不毛之地瘋狂蔓延出綠蔭。

碧瓦朱檐在姹紫嫣紅中堅固的落地,僻靜地因為屋門前雙臂大開的人自此不再僻靜。

游弋一遍遍做著深呼吸,又一遍遍揩走模糊視線的淚,他一路看過照片又看過模型,最後提著一個畫架推開緊閉的臥室門。

壁燈和落地燈照亮了床邊的範圍,白色貴妃榻上搭了兩件黑色浴袍,黑色地毯上依舊胡亂丟著兩套睡衣。

床頭內嵌的格子裏擺了一堆不可言說的物品,有的即將空瓶,有的等待著失控。

游弋靠坐在床頭看著直對的墻壁,一幕幕場景在腦海裏用幀數播放。十指穿進十指,健碩的身體分出了一部分重量放在他身上。

一聲聲游弋含混著.喘.息鉆進耳蝸,熾熱猛.烈的柑橘氣息沒有緩解乏力,反而讓他在頭暈眩目裏變得失神失智。

氤氳潮濕裏動蕩著愛意,一言不發地藏盡了千言萬語,最後在密密麻麻的吻中像是舉起白旗投降,又像塵埃落定。

「小弋,知道人體神經被抽離是什麽感覺嗎?無數個夜晚我就站在她身後,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生生抽離。」

「我很清楚自己處在絕境當中,這一秒過去的下一秒或許就是分崩離析,我也同樣清楚自己有多不堪一擊。」

「不安會產生痛苦,在她需要安靜的時候我強力克制自己不要走上前,然後在她身後割下一片片皮肉,鑿碎骨頭,再無數次重塑自己。」

游弋拉高被子埋住全部身體,在滯悶空間裏用臉輕蹭枕頭,使勁摩挲手腕上的念珠,蜷縮著身子在殘留的氣味裏蠕動。

好像不夠滿足也缺少了什麽,他索性脫了衣服褲子,從衣櫥拿了套大一號的居家服換上。

陪伴在身側的畫架上有個沈睡的男人,寧靜月色中像是沒有美夢也沒有噩夢。

「小弋,我舍不得她,我很怕再也找不到她了。」

***

“今少,到了。”

“你跟進去。”

“收到。”

三輛車跟隨黑色轎車前後停下,馮勳蹭著鼻子往旁邊瞟了眼,一路想好的措詞在要張口時又忘了個幹凈。

正當他想厚著臉皮不管不顧跟著,就聽旁邊推開車門丟下兩個字。

“走吧。”

馮勳迅速關閉發動機,反身從後排的外套下取過藏起來的一束白百合。

灰蒙蒙的天色像是要下雨又像是要下雪,可能是沒有建築物遮擋的原因,寒風刮過有種切割面頰的錯覺,如果只穿一套西服那就不僅僅是五官冷了。

馮勳收回視線接過一旁遞來的煙點上,後仰著頭吐出一口煙霧。旁邊的羅虎使勁清了清嗓,撇過頭也護著火點上一支。

昌懷陵園分作了兩個區,左邊一條條小徑是由青石板鋪就,一座座肅穆的黑色墓碑鱗次櫛比的佇立在寂靜中,花草樹木和淡淡的松香仿佛都在緬懷著脆弱的生命。

右邊就只是草地,一棵棵松樹隔開了大理石圈起來的墓碑,有些落了一上午的灰塵也幹幹凈凈,有些一塵不染的又堆滿了鮮花。

走到靠近最裏面的位置兩人止住腳,看著男人站到一個墓碑前,然後捧著花就那麽默默註視著墓碑。

冷風經過墓碑摩擦出沈重又蕭瑟的低吟,常青的剪股穎左右搖擺,低矮的灑金柏也晃動著尖梢,發絲跟著拂動,西褲好似也在獵獵作響。

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男人終於蹲下,將手裏搖曳不停的淺紫色飛燕草放在墓碑前。

“曳子。”

冷風忽然靜止,低啞的聲音流散在薄霧裏,天地萬籟仿佛都歸於了平靜,逗留的那點餘波卻吹拂起了嘴角。

游弋掛著很淺的笑容,遲疑又輕柔地撫摸上碑文:“記得爸在得知你的到來後第一時間告訴了我這個喜訊,他很喜悅,甚至忘記我就在母親身邊。耳朵裏全是笑聲和囑咐,僅過去半小時他就出現在我們面前,少見的手忙腳亂。”

“那天下著很大的雨,雯姨預備做一桌飯菜來慶祝,可是爸說,新成員的來臨需要別具一格的慶祝方式,還需要增加趣味給這一天賦予意義。母親執意想去最熱鬧的地方吃辛辣的食物,酸兒辣女,爸當即下了臆斷,說懷哥哥的時候喜酸,那麽這是妹妹了。”

“地方是雯姨推薦的,到了下雨天她腿不舒服就沒有跟著去,雯姨一直都很體貼,也是在那一天我才明白,原來最熱鬧的地方不僅是嘈雜和歡笑,還要包攬這世間人與人的所有關系,比如家人、情侶、朋友、同事。”

“暖和的屋子裏到處都是人,香味很濃郁,我們四口之家在當中顯得很另類也很愚笨。服務人員問我們需要什麽底料,我們很拘謹,詢問之後選擇了麻辣,沒多久一口很大的鍋擺放在面前,澆灌湯底的水壺舉得很高。”

低緩的語調訴說著往事,沒有沈重也沒有悵然,相反,笑容裏夾雜了哭笑不得,只像是在與親人分享趣事,而撫摸也改成了擦拭。

“等服務人員走後,我們再次不約而同地觀察周圍。所有食物都穿了竹簽擺放在保鮮櫃裏,來來往往走動的人都端著一個盤子,我們照貓畫虎,走到中間位置也拿起一個。”

“食物的品種非常多,我拿起一牙西瓜開始自作聰明,因為穿的竹簽很多,簡單就得出了會下鍋的結論。他們的神情很一言難盡,無法辯解後只好由我去證實結論。”

游弋取走飄落的葉子,失笑地搖頭:“父母學識淵博,也了解很多事物,可那天我們像是與你一樣,同一時間成為了這個世界迎接的新生命。整個過程實在是新奇有趣,所以我們心照不宣的沒有挑選很多,就為了能夠多次體驗。”

“底料很辣,我們吃得津津有味,出了汗,嘴邊也殘留了油漬,偶爾會被燙到舌尖。本該一個小時結束用餐,可是那天吃走了一波又一波顧客,直到最後雨停了我們才心滿意足,之後又理所當然成為了家裏的常飯。”

昌懷陵園很幹凈,管理人員定期會做清潔工作,然而游弋卻細致地擦拭過溝壑。指尖有點僵硬,骨節也被凍得泛紅,動作緩慢地其實又像是一筆一畫描摹著。

長形墓碑上刻了很簡單的碑文——愛子游曳之墓,父游之清,母穆冰,兄游弋,另一側是生卒日期。

“從沒有詢問過醫生你的性別,他們卻依照酸兒辣女計劃過很多次怎麽迎接小公主,買了成堆的粉色衣物,布置裝飾了屋子,卻沒有想到會是小王子。我也總為你的到來暢想,不過想來想去都是對我有利。”

“爸曾經調侃過,說我們的曳子是家裏最聰明的,知道父親和哥哥對於降生抱有了利弊心態,所以沒有掙紮的配合母親。又調侃說,我們的曳子是家裏最善良可愛的,知道母親不舍得,所以保護的同時安靜地做出了選擇。”

游弋收回手,搓撚著指腹坐到一側臺沿,眺望向可以裸眼直視的遠方。

頭發倒吹在面頰,一縷縷不安分地掃過鼻尖遮蓋住眼睫,正好擋住了裏面細微的光。

“母親過世後我時常很羨慕你,迎接新生命的方式僅是剎那間的愉悅,說到底不美麗也不值得惋惜。夜深人靜時我又很遺憾,如果聰明善良可愛的曳子降生在世間,那麽是不是能夠留住父親。”

“父親過世後我妄想出一個你,在漫長的時間裏內心總是很覆雜,總而言之想親近又十分抵觸。”游弋轉過頭。

棱棱角角看了許久後,他擡手在墓碑頂上摸了摸:“長兄如父,很可惜在這段旅程裏我推諉了責任,抱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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